马革裹尸铸英魂------记“双枪英雄”赖德胜传奇人生

中央红色交通线是土地革命时期，上海的党中央通往江西瑞金中央苏区的一条秘密交通线。它的功能有三个方面：一是传送中央、地方党组织的文件和情报资料；二是护送中央机关领导干部到苏区工作；三是为苏区护送金银等重要物品，采购短缺物资，药品、纸张、印刷器材、医疗器械、电池、无线电收发报机及零部件等。一大批战斗在这条交通线上的交通员，不畏艰苦、奋不顾身、前仆后继，为中国革命的胜利，默默无闻地作出了特殊的贡献和巨大的牺牲。因此，毛泽东高度赞誉“交通线就像我们身上的血脉”。

双枪英雄赖德胜就是这些秘密地下交通员当中的重要一员，他为红色交通线的发展壮大默默无闻地作贡献，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近日，笔者慕名前往这位传奇的双枪英雄赖德胜的家乡----金砂乡下金村乌石下，探究这位传奇英雄的光辉历程，缅怀革命先烈的丰功伟绩。

在美丽的金砂乡乌石下坑里，赖德胜的老祖基已经荡然无存，现如今成了村民们种植木薯的荒杂地。在密密麻麻的小竹子和灌木丛中，依稀可见残缺不全的石砌墙角，还有四处散落的瓦砾，一株近百年的棕榈树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青山处处埋忠骨，马革裹尸铸英魂”。老祖基的对面，四周竹木郁郁葱葱，双枪英雄赖德胜长眠在此青山绿水之中。

赖德胜，1909年出生，原籍长汀宣城公社余周大队塘坑村，父亲赖清贵（祖上三代人耕田），从小过着穷苦生活，父亲英年早逝，靠母亲一人含辛茹苦地抚养他。赖德胜9岁开始给人家放牛，11岁跟母舅当操纸学徒，一直做到18岁。

“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1928年春，邓子恢在其家乡龙岩东肖领导“后田暴动”；1929年5月，他写信告知毛泽东，因蒋桂战争，闽西的国民党军队进入广东攻打桂系，当地兵力空虚。毛泽东应其邀请于5月下旬率红军进入闽西，闽西儿女纷纷投身中国工农红军，开创了“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1929年冬季，在武平县小兰村操土纸的赖德胜报名参加了朱德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24大队、第四支队。1930年下半年整编为第一军团第12军（军长罗炳辉、政委谭震林），后转战江西、福建等地。参加消灭张辉瓒整个师的战斗，曾担任过班、排、连副等职务。

1930年，因母亲患病，赖德胜请假回家（长汀县），不幸被钟少奎匪兵抓去关了五天，逼迫他当了半年兵。赖德胜乘其看管不严时，于1931年6月抢了2枝枪以后，又回到了红军部队。上级领导认为赖德胜的革命行动果敢坚决，马上由李文同班长、雷指导员介绍入党。

由于赖德胜没有上过学堂，组织便调他到随营军事学校学习，结束后分配到中央政治保卫局负责领导保卫工作，后抽调到闽西（永定）“工农通讯社”当地下交通员，担任交通小站的主任，负责武装护送。

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初期，由于从香港、广州、韶关通往中央苏区江西的地下交通线被国民党反动派破坏了，所以，运送到江西中央苏区的大量的军需民用物资和输送到中央苏区的革命力量都被切断了。为了巩固、发展和壮大中央苏区的革命根据地，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第三次“围剿”，使中央苏区和闽西苏区连成一片，在党中央的统一部署下，于1931年冬，新建一条地下交通线，从上海、香港、九龙、汕头、潮州 、大埔县城、青溪、虎市、刀宝坑、铁坑、永定的桃坑、龙安寨下坑李屋、下金乌石下、上金、上杭严坑和庐丰大枯村、长汀，最后到江西中央苏区。

这条交通线的永定地段，是一个关键性的地段，因为永定县毗邻的广东大埔县的交界处是深山密林，国民党的大埔驻军经常在这里设卡，加上土匪抢劫，永定段的地下交通员必须是政治上坚定和军事上过硬，以及有灵活机动的斗争艺术的人。1931年12月，永定工农通讯社（地下红色交通线），在永定县金砂古木督背头窠的“永昌楼”正式成立。当时的永定县苏维埃政府已转移到上金古木督的“保善楼”，组建永定工农通讯社，是必须由县苏维埃政府决定的。

永定工农通讯社：社长赖义斋(湖雷石坑人）、副社长张发春（金砂下金石陂头人）。工作人员：赖德胜（金砂人）、张良如（溪口人）、戴奎贤（西溪人）、王坤荣（湖雷人）、阙四妹（西溪人）等人组成。整条地下交通线都有联络地址和具体联络人：上海，香港的“金台酒楼”；九龙的一家民房（接头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汕头的“富春旅社”；潮州的“交通旅社”；大埔的“大同饭店”；青溪的“永丰客栈”；虎市的“云天旅社”；刀宝坑的邹日祥家；铁坑的郑启彬家；永定桃坑的郑礼唐家、游衍全家、巫寿华家；龙安寨下坑李屋的李学良、李学联家；金砂下金的赖书赠家；上金古木督的“永昌楼”；上杭严坑和庐丰大枯村；长汀；江西中央苏区。

永定工农通讯社的负责地段，是从广东大埔的铁坑开始接应，通过永定的桃坑、龙安寨下坑李屋、下金乌石下、上金、上杭的严坑止进行交接。永定工农通讯社工作人员的工作职责是在自己负责地段范围内，武装护送共产党的重要领导人，组织可靠的群众运送物资及武装安全护送群众运送物资。在第三次反“围剿”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对中央苏区的“围剿”不断升级，加上王明路线的影响，白区的地下党工作基本上被破坏贻尽。因此，为了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和转移上海党中央的领导人到江西中央苏区，所以从香港到中央苏区的地下交通线日趋重要，压在工农通讯社的工作人员肩上的担子日趋繁重而艰巨。

永定工农通讯社自组建以来到红军长征前四年多的时间里，主要做了二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保证向中央苏区输送大量的军需民用物资。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对中央苏区的“围剿”不断升级，中央红军急需大量的军火弹药，制造枪弹的机器、无线电器材、收发报机、电台、布匹、食盐、西药、纸张等物资。永定工农通讯社的工作人员，负责从广东大埔的铁坑到上杭的严坑的这段路程的武装护送（包括请可靠群众挑担）各类大量的物资。第二件大事，就是安全护送中央领导人和军事领导人以及中央苏区急需的人才，安全护送了周思来、张闻天、王稼祥、瞿秋白、叶剑英等一大批领导人到中央苏区。

当年，城市有我党的店家，河里有我党的船工，农村有我党的接头户。这就要求具备有坚贞不屈的革命精神的共产党员、排长、连长才能参加通讯社的工作。赖德胜和战友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换取了通讯社工作的顺利进行，确保红色交通线畅通无阻。

1932年上半年，赖德胜他们接到通知，要到广东大埔铁坑接受任务。根据大埔党组织的交代，要护送一位画像先生到中央苏区。赖德胜他们见到那位画像先生，看他手提画箱，脸上二道剑眉下面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当时，他们不知道是谁，总感到这个人很亲切。在上金古木督“永昌楼”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送到上杭严坑，由上杭的工农通讯社的工作人员接送到上杭。送走那个画像先生以后，他们才知道他就是周恩来，心里如释重负，为亲自护送一位中国革命英才到中央苏区而感到自豪。之后，由于工作出色和人事变动，赖德胜任桃坑站站长。

1932年春夏之交，赖德胜他们护送几个女干部到苏区，途中在铁坑一座小楼里停留，被当地民团发现，立即有十余人包围了小楼，枪响之后，交通员从楼后的窗户突围，由于女干部走不惯山路，几个武装交通员只好扶着或者背着女同志，边打边撤到楼后山上。因民团火力不如交通员，又贪生怕死，虽然没有损失，但是这次护送十分危险，总算圆满完成了任务。赖德胜和战友们一起血雨腥风，出生入死；他携带双枪，神出鬼没，机智勇敢，一次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上级布置的艰苦卓绝的绝密护送任务。

1934年6月，赖德胜因患重病，组织上留他在永定溪南区群众家里养病。病愈后，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猖狂反扑，严密封锁，并且中央红军已远走长征了，他与部队和组织失去了联系。加上长汀老家的老母亲也去世了，侄儿被国民党反动派枪杀，前妻被逼迫改嫁，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当时，赖如芬烈士的家属无人照顾，再三要求赖德胜留在他们家，继承家业，于是赖德胜与赖如芬遗霜张华英结婚，在下金乌石下安家落户居住了下来。

1935年5月，在金砂乌石下，赖德胜被国民党驻军抓去，因敌人审不出任何消息和线索，第二天只好释放了。1936年又被当时金砂乡的联保主任范寅抓到仙师乡义务坪（现务田村）第三房审问，同时被抓的还有赖全芳、凤芳、胜长等人，被捆绑、吊打，赖德胜没有丝毫暴露一点机密，第二天押送到伪县政府关了几天，由于没有证据，被抓的人也全部放了。

1937年，赖德胜在乌石下岗背，被民团范寅、金砂乡伪乡长谢树贤带兵抓到金砂炮楼里，一起被抓的还有乡苏维埃主席赖书占。第二天被押到伪县政府，进行严刑拷打，灌辣椒水、煤油，在身上压上大石头、坐老虎凳、用香火烧、田鸡浮塘等等，被打得九死一生，逼赖德胜承认是共产党、是红军，因病跟不上部队而到此落户的。但赖德胜坚信革命一定成功，共产党一定会战胜国民党，所以不管敌人怎样用刑，他都始终没有泄露半点机密，没有出卖党组织和自己的同志。国民党最后没有办法，把赖德胜定为严重政治犯，宣判死列，带上手镣、脚铐，寸步难行，并且还要天天提审。幸得同狱的张福高（金砂医院医生）、李文炳、张鼎丞母亲范姆、秀山背谢文高母亲谢姆，每天让饭给他吃，否则必死无疑。国民党又将其乌石下的妻子张华英绑到秀溪背，严刑吊绑、拷打，妄想逼出口供，使她当场流产失去生育能力，并抓到县牢里坐了半年多。一年之后，抗战爆发，适逢“国共合作”之际，释放一切政治犯，赖德胜才与黄月英（刘永生爱人）一起出狱，否则早就成为国民党反动派的刀下鬼了。

赖德胜释放出狱后，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同地下党赖义斋（原通讯社大站副主任）、还有下金村的赖书占、赖寿钦四个人在下金成立一个党小组，一起搞地下活动，组织民众，保护苏维埃政权。1939年赖义斋不幸被抓并遭到暗杀。赖德胜被迫逃往广东坪华村，隐姓埋名，重操土纸谋生度日。当时，地方党组织转入地下打游击战。赖德胜与组织失去联系，靠耕田、做工谋生。

1949年解放前夕，赖德胜又为游击队送过信。解放后，赖德胜回乡参加农村土改反霸斗争，表现积极。承蒙党的亲切关怀，上级曾二次派员来（由八区区长张福贵同志带来），要他跟上级派来的同志去工作，因他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外出工作有很多困难，并有家庭等原因，故没有跟着去工作（八区工作过的同志都知道此事）。后来他在区政府关心下， 1952年参加八区供销社工作，1959年又重新恢复党籍，1975年退休。1980年后，曾有陈茂辉政委、中央民政部张部长、科学院历史博物馆的叶书记、洪秘书、江一真首长、地委领导等前来调查和了解他所知道的历史情况及红色工农通讯社的过程，周恩来经过路线等，以及他的历史材料。1985年9月，龙岩地委组织部根据本人要求批复：“赖德胜同志1931年6月的党籍不予恢复。赖德胜同志早年参加红军，应肯定其光荣革命历史。”； 1985年10月，永定县委组织部批复：“赖德胜同志早年参加红军，为革命作过贡献，是二战时期的老同志，根据省委领导指示和生活上给予一定照顾的精神，其退休费从10月起每月发给100元（不含粮食、物差等补贴）。1992年9月，赖德胜同志因病逝世，终年83岁。

赖德胜的长孙赖锦煌告诉笔者说，爷爷小时候就是舞狮队的成员，生前经常教他习武，并口授心得要领：“手打三分、脚打七分，眼睛打十一分”。可见赖德胜年轻的时候就是身体素质过硬，功夫了得，这为日后当地下交通员，完成各项艰巨的护送任务奠定了坚实的功底基础。

赖锦煌还说爷爷一辈子不饮酒，那是有血的惨痛教训的：1933年秋，交通员要护送一批物资从永定金砂出发，经严坑到芦丰太枯村，交接之后，赖德胜与武装交通员共十人返回时，在丰稔吃饭，当时在丰稔的古楼岗上驻扎了保安团。因不是圩天，街上行人不多，引起了特务的注意，又由于任务已经完成了，辛苦多日，便衣武装便想喝酒，思想上有些疏忽，饭后想休息一天。不到一小时，保安团近20人突然窜入饭店抓捕，交通员们只好仓促应战突围，猛烈的混战中，牺牲了练世清，练团春两个同志，保安团也被打死打伤五六个人。出此事之后，总结教训，大家都认为是喝酒造成的。此后接到任务，再也不敢喝酒了，成为一条铁的纪律。赖德胜同志从此以后一辈子都滴酒不沾。

前些年，国庆前夕，在政府机关工作的赖锦煌写了一篇《怀念我的红军爷爷》的文章：“共和国的生日就快到了，鲜艳的五星红旗将同朝霞一同冉冉升起，那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画面啊！也是一个值得深思和回忆的时刻！从辛亥革命到解放战争结束，多少革命先烈为了这一刻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断，他们未来得及看到这庄严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就已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多少仁人志士为了这一刻，抛妻别子，历尽千辛万苦，勇往直前，为得是人民共和国的诞生，为得是中华民族的解放，人民当家作主过上幸福美好生活。今天，国泰民安、人民安居乐业，中华民族正朝着伟大复兴之路砥砺前行，我作为红色后代要好好珍惜革命前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美好时代。此时此刻，我也更加怀念为革命作出贡献的红军爷爷----赖德胜。......”字里行间诠释了他对红军爷爷的深切怀念，同时，那种对革命先烈表示崇高敬意的心情油然而生。

赖德胜是一位了不起的传奇英雄，他是中央红色交通线上一位优秀的、对党忠诚的革命战士；他早年参加红军，是二战时期的老同志，为革命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功不可没，永远值得后人讴歌和敬仰！

注：参考资料

1、1984年3月29日赖德胜的《关于要求恢复老党员及老红军名誉的报告》；

2、罗福初的《永定工农通讯社的组建与历史作用》；

3、赖佛生、赖锦煌口述及提供实物、照片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