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田水忆趣

放田水忆趣

□ 朱定宝

六月，属于水稻生长的重要季节。

老家路边的水稻田，一派翠绿盎然，禾苗长势茁壮，这是丰收的前奏。现在的水田灌溉，都有了水泥渠，供水足，水路亦格式化。这让我忆起年少时的六月放田水，那时候，需要扛把锄头，整天游走在田间看水。对于生活在大山里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可以胜任，又具有乐趣的农事儿。

在孩童们看来，扛把锄头看田水，有许多事情可做，可顺便去圳边山脚偷挖绿竹笋，可以拔点兔草，还可以顺便去溪里摸蟹打鱼，还可以跟小伙伴们干上一轮泥仗，贪玩不知晚，有这档看田水的正事敷衍着，回到家里，也不会受到父母的责骂，因此成为小时候非常乐意干的农事。

逢上周末，或在暑假，闲着没事的时候，小伙伴们就会相约一起去看田水。多次在大清早跟土楼里的小伙伴一起去石湖子看田水，石湖子离家不远，而自家田离圳头水源亦近，放水容易。每次去都能轻松引水到田，水流大，不一刻就可放满。过了下墩圆楼，走在田坎上，只见四处没人，看到溪边的香蕉树叶满目碧绿，枝干上垂着的香蕉青黄饱满，大家立马眼馋起来了。几个小伙伴经不起诱惑就跑去香蕉园，在香蕉树下到处转溜，找寻可攀爬上去的矮香蕉树。忙了多时，又没有找到可下手的，而爬上爬下，此时满身却粘上了非常难闻的蕉树汁味，听说还会打抹衣服，大伙一时便没了兴趣，迅速返回路上来，各自去看田水去了。

遇到大旱天，位于苦竹坑山里的梯田，水源并不充足，三天两头就得守田看水，在苦竹坑的排子上，一排田分属十几户人家，对于排子上的梯田，放好田水是件难事儿。水流小，且引流路线拉的长，水渠圳头位于山脚，一条小渠弯弯折折，要流经多处人家的田沿。这片水田均为族里亲房，只要哪家看水人来了，按规矩是先扛锄头自觉到渠头圳坝走一趟，填缺补漏，扎大水出来，待人出来后，就可分一份水引到自家的田里了。水细亦流长，急之不得，要专人看水守着。白天不够，经常晚上还得继续派人看水。

我没有晚上进苦竹坑山里看水的经历，倒时常听到拱成楼阿琪叔家的田丘，鲜有干裂缺水过，即便天时再旱，他家稻田亦见水满，满眼碧绿，这有其缘由。阿平头是琪叔的儿子，少小胆大，经常半夜摸进苦竹坑。苦竹坑在大山里头，夜黑风高，路边、田岗上坟冢森森。这种环境之下，晚上看水人大多来去匆匆。打把手电，引好水流到自家田里，再看四周没人，不敢多呆半会，也就打道回府了。而阿平头胆大，敢在夜晚长时间潜在山里，看到有人就躲进路边秆蓬里，或干脆搞点动静装神弄鬼，把放水的邻家吓走后，方才溜出独享整渠水，很快就把自家田灌得满满当当。

眼下，一季农事正忙，我们已生活工作在城市，多年没接触过农活了，锄头也锈在了土楼的杂物间。回不去的童年，但六月总会想起少时在老家看田水的日子。午后的日头异常毒辣，扛上一把锄头，在母亲念叨多遍后戴顶笠帽，出门了。这成为记忆中抹不去的影像，也是一帧完整的，有关年少时农村生活的精彩片段。看田水是小时候经常做的农事，现已编织成乡愁的另一种展现方式。突然觉得，老家风物需要收藏，也需要时常惦念。只有这样，当岁月再度回望的时候，才会清晰如初，倾之重彩，亦见乡情之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