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螺蛳

摸螺蛳

□ 赖春蕾

夏茉画

小时候，大多家庭条件比较艰苦，物质生活也很匮乏，除了一日三餐，基本没有什么零嘴吃，也没什么好东西玩。但我们总能苦中作乐，在贫乏的生活中，发现一些意外的惊喜，甚至在干农活中，都能收获一些美食，比如田螺、黄鳝、泥鳅、蚱蜢等等，而田螺是最常见也最易捕获的美食，也是对农人最好的馈赠。

和母亲去农田里干活时，母亲总会让我在田埂上先等着，她自己从田埂这头走到那头，眼睛一直往田里瞅着，在寻找那些藏起来的田螺姑娘。那时，田里的水都是清澈见底，泥地里折了的禾叶甚至连折痕都清晰可见。我也瞪大眼睛，在低矮的苗株之间四处侦察。果然，我看到了好几个田螺，或在稻叶的根部附近、或在我们平时下田踩出的脚印里，隆起的螺壳上，裹着浅浅的一层泥衣，还有丝丝短短的青苔在水里如萍漂浮。我惊喜地告诉母亲，正要下田去摸。母亲急忙叫住我，要是重手重脚地把水踩混浊了，田螺受到惊吓会一个劲地往泥地里钻，再难找到。

母亲轻手轻脚地踩入田里，看准位置，伸手去准确地摸出田螺，扔到田埂上，我赶紧捡起来，装进早就备好的袋子，又期待地看着母亲。母亲一步一步轻轻地踩在田里，慢慢地把整块田都摸了个遍，这时我的小袋子也差不多装满了。母亲这才收工，开始干活。而我，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炒田螺，干起活来分外有劲，恨不能一时半刻就干完了，回家炒田螺吃。

除了田间，清澈的水渠里也会有很多小小的尖尖的石螺。而暑假，正是摸田螺的好时节。

暑期总是酷热难当，母亲担心我们大中午的跑出去撒野中暑，总是守着我们睡午觉。那时没有空调，也没钱买风扇，除了蒲扇，徐徐吹来的自然风就是最好的防暑降温神器。为了凉快，我们都铺了草席，直接躺木地板上。房间门户大开，母亲就躺在门口，守着房门。我总是装着听话的样子，乖乖地躺在草席上，闭上眼睛，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母亲的呼吸。整日忙着生计，疲惫不堪的母亲很快就睡着了。听着母亲或深或浅的呼吸，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从母亲身上跨出房门，再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走下楼，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拿上水桶，和约好的小伙伴们碰上面，直奔数百米外那清澈见底的沟渠。

眼见那水渠底端的壁上，吸附着一簇簇小小的石螺，挨挨挤挤、密密麻麻，让人见了喜不自禁，赶紧跳进水渠，迫不及待地把石螺从壁上抠下来，扔到桶里。不时有人嚷嚷着：“这是我的，不许抢！”“你到别处去，别抢我的！”大家就散了开来，各自找了块地方，喜滋滋地忙碌着。到最后，整条沟渠差不多都被我们扫荡了一遍，每个人的小桶里，都有小半桶的石螺。大家你看看我的桶里有多少、我看看你的桶里有多少，要比个高低。桶里最多石螺的小伙伴，自豪地挺直了胸膛，大声宣布：“我第一！”然后大家嘻嘻哈哈，开心地拎着小桶回家了。

回家后，我自豪地向母亲报喜，却换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也不以为然，开心地去换下湿哒哒的衣服。到了晚上，吸着香喷喷的炒田螺，心里别提多美了。虽然没什么肉，嘬得嘴都快要抽筋了才有一丁点肉出来，真的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对我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想吃什么美食基本都能满足。炒田螺也从夜宵摊上的标配，成为小饭店的热炒，也曾和小龙虾一样，风靡一时。我也曾多次品尝，但始终找不回儿时的味道，那是我童年时光里鲜有的亮色，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