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在水下的古镇记忆

沉淀在水下的古镇记忆

□刘秀梅

（插图：夏茉）

龙湖，湖水十分的透彻清亮，像一面明亮的镜子，又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我的老家峰市老街就沉睡在龙湖水下。我曾在湖边漫步徜徉，也曾经久久坐在湖边石头上望着天空飞翔的山鹰，有时候也会俯身用双手捧起湖中的水浸润脸庞，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让我陶醉遐思，也让我久久忘了归程。

龙湖，在永定区西南方向，其中峰市境内有22平方公里。坐落在汀江干流棉花滩中部，跨永定、上杭两区县，水库面积60.56平方公里，由上个世纪末建设棉花滩水库而形成的人工湖泊景区，正常蓄水位173米，水库库容20.35亿立方米。二十多年前建棉花滩水库时，库区中唯一集镇搬迁的恰是我的家乡峰市镇，祖家峰市寨头坝村和外婆家忠信村都是移民村，木梓坑便是外婆家异地安置点。而寨头坝村是后靠移民村。记得移民搬迁的那一天，拖拉机载着家里的家具和所有的生活用品离开那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那房、那屋、那路、铁索桥、中江渡、拐子渡、三角坪，我们只能挥手告别，叩别黄土下的祖辈，来到移民安置区的新家园。当时安置房是统一建设的一排排砖混结构的房屋，虽然地理位置尚可，周边交通、医院与学校等资源不缺，还有国家每年对库区移民扶持等一系列好的政策，家乡也发生巨大变化，二十几年来移民的父老乡亲思想观念也有着大的转变，眼光也变得更长远，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日子过得红火了，但是永远沉睡在龙湖下的千年古镇老峰市，成了我们永远忘不了的乡愁。

老家的安置房离龙湖不远，我每次回老家都会到龙湖岸边走。而今，美丽的龙湖一派生机，又是那么的纯朴自然。湖湾曲折绵延在神秘的峡谷中，像腾飞的巨龙，湖四周高山环抱，丘陵起伏，风光秀丽；湖面宽有十多公里，平坦开阔；像一段菘蓝的绸缎，美丽而静谧，湖中有68个岛屿，大小不一，大的像山、小的像船，错落有致，绰约多姿，如一块块晶莹绿宝石浸在湖中，两岸山势峻峭雄伟，一幅高峡出平湖的美景……，美丽的龙湖成了我们的骄傲，每当有客人来，我们就会带他们到龙湖里游玩观赏。家乡人民对龙湖情有独钟，不仅因为它风景优美，更因为湖底沉睡着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以及永远无法淹没的遥远记忆、浓浓乡情和绵绵思念。

小时候，父亲在闲暇之余，总会对我们几个子女讲许多昔日峰市的传说故事，其中印象深刻的有：峰市当年被称为小香港，清末民国之时，峰市街上从事商贸行店已达300多家，这些商贸行老板有的经营着汀江上游的土特产，如木材、纸、米、豆等，有的经营着汀江下游从海外经潮汕进来的洋货，如钟表、鞋帽、布匹、洋油等。当时的峰市，是汀江与韩江航运的唯一通道，各类航运货物因受棉花滩河道险滩的阻挡，不得不在峰市进行中转，由此峰市成为闻名遐迩的闽粤赣边区货物集散地和汀江韩江沿岸的商业重镇。抗日战争时期，来自7省19县的两万多常住人口、三四万流动人口都聚集在这个因水、因渡、因舟运、因商贸而名噪一时的弹丸小镇。

库区移民之前，峰市河两岸的通行大多靠船，所以这一带渡口很多，自上而下有：大连溪口、下山连、大车头、大池、龙骨石、泥角、河头城、峰市。印象中，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父母带着我回老家，就得到峰市中江渡口坐摆渡船。我和一群过河人陆续上船，摆渡人看到上船人数差不多时才会开船，开船时摆渡人在船尾推一把舵再撑船，撑船用的是几支长竹篙与两片船桨，先由下游往上游撑一段，再顺着水流摆渡到对岸渡口。

1991年我们四姐妹和父母一起回峰市老家，那时候老街尚在，我们从镇上三角坪出发，经过老百货再到中街，途经布店、医院坡下,快到市场处就是峰市老街的铁索桥，整座桥只有一个桥墩，那时候正是盛夏，行走在铁索桥上，河风吹过特别凉快，桥上的行人也不少。有步行的，骑自行车的，一阵风吹来，桥就会微微摇摆，往下一看，桥下汀江急流奔腾翻滚，让人心生三分恐惧。尤其对有恐高症的我更觉胆战心惊，只好半闭着眼睛手扶着铁索桥的拦绳，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好不容易挪到桥中央时，一个小孩骑自行车快速经过我身边，桥瞬间摇晃得更为厉害，我直感觉要被甩出去了，心仿佛要跳出胸膛，惊出一身冷汗，双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抓牢栏绳，停下脚步，好一阵不敢动弹……，当我好不容易过到桥对岸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往回看：哇，我是怎么走过铁索桥的？我为自己的勇气而高兴。可惜这座铁索桥在修建棉花滩水电站时，为了水库的通航安全已经被炸了。

峰市还有一些名胜，如：三角坪的关帝庙、街对岸的石壁庵、下更鼓楼外的天后宫、纪念孙中山先生的中山堂、河头城的回龙宫、双峰书院、泥角村著名的方形土楼“华萼楼”、天后宫附近的纱帽石及戏台、石桥，还有黄寨村的“碟子楼”。据当年老人介绍，碟子楼建筑时木匠没有用一枚铁钉，全部用卯榫技术建造完成，因楼坐北向南，因而通风凉爽，加上墙体的泥土含有防腐物质，据说新鲜猪肉挂在厨房墙壁上，一个星期都不会变质。信美村的副榜炉有着近300年的历史，曾闻名闽粤两省，还出口到东南亚许多国家。还有忠信村的八角楼、寨头村的多宝宫等，可惜这些名胜古迹早已经成了一串沉淀于水底的美丽记忆。

库区移民已经二十多年了。曾经热闹与繁华的千年古镇已经成了水下故乡，昔日令艄公闻风丧胆的“棉花滩”变成了如今美丽的龙湖。龙湖有一座大桥净宽23米，长454米，凌空飞渡，连接着城区的东西两岸。方便了群众，推动闽粤经济的发展。我为今天的龙湖而骄傲，它为我们展现了一幅五彩斑斓、熠熠生辉的新时代美丽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