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海

问海

□  胡赛标

“长桥支海三千丈，明月浮空十二栏。”初访厦门，我跟女儿说：爸爸去厦门，就是为了看海。

那天中午，入住黄厝塔头村民宿，房间大玻璃窗外，峰峦耸峙，巨石如屏，两只黑羊峭立石上，咩咩唤着，四周寂寥，清幽怡人。下午，我催促妻子、女儿赶紧去看海。

天空阴沉。不一会，细雨飘洒，沾湿了头发。我踯躅黄厝海滩，沙滩细软。浅绿的海面，一望无际，水天相接。海风呼啸，一排排海浪，涌动着，推搡着，似大海的呼吸，又像淘气的小女孩，流向岸礁，漫向海滩。

它们看见我，把前头的浪涛用力一推，翻起雪白的浪花，漫过我的脚踝，又羞赧地退去……我似乎听见浪花咯咯的笑声。

立礁远眺，对岸波浪涌起，海边山峦只露出几缕隐约的弧线，仿佛大海在膨胀，在喘气，吞没了重峦叠嶂下的高楼大厦……

厦门的海，晴天丽日又是另一番景象。早晨伫立楼顶遥望，浅蓝的海横亘眼前，仿佛还在沉睡，娴静如做梦的少女。几座黛青的岛屿轻轻浮在海面上。海天相接处，茫茫苍苍，一条船涨高了几许，恍如从山尖缓缓滑过。淡泊的阳光轻洒下来，绿树簇拥的红瓦白墙，显得更加明艳绮丽。

菽庄花园的“藏海”，是厦门海的标配。穿十二洞天瞰海，坐渡月亭里瞅海，踱沙滩海滨睇海，各有各的视角，各有各的韵致。那四十四桥，低栏逶迤，上坡一座亭，下阶一棵树，转廊一块石，景物相衬，趣韵横生。

我蹀躞石桥，抬头之间，倏见一块海龟石，趴在礁岩上，其上镌刻大字：海阔天空。细细品之，蕴含辽阔、包容与视野，透出“海上花园城市”厦门的气质。

澄碧的筼筜湖，也是引海水而筑的一片海。麻石围堤，白鹭飞翔，细浪粼粼，白鹭女神悠然梳妆。历史上，它是天然的港湾，暮色降临，停泊的渔船灯光闪烁，形成“筼筜渔火”的夜景。

厦门是一座森林颜值的城市。“森林脸”组成了厦门的森林之海。无论你走过哪里，都会被森林拥抱与亲吻，闻到大自然草木葱茏的气息。公园里，道路旁，民居内，处处是绿树蓊郁，草地茵茵，藤蔓爬壁。

广州人爱花，厦门人爱绿，融入他们的血液里。茂密的凤凰树，虬曲的鸡蛋花，笔直的椰林，古老的榕树，似乎是厦门人的闺密。在厦门大学宿舍楼前，几棵粗大的古树枯了，褐灰光溜的树干卧倒地上，但它们被“千斤顶”一样的锌柱撑离架起。我惊讶于厦大人对自然植物的敬畏，对古树生命的守护。为了保护鼓浪屿的原生态，他们禁止小车行驶与喧哗，至今保留着人工板车队拖运重物。

鼓浪屿钢琴博物馆是胡友义先生创建的亚洲最大钢琴馆，馆前鲜花翠竹簇拥着他的铜像。他将毕生收藏的无价之宝献给厦门，成为“感动厦门十大人物”。进入木楼式博物馆，里面摆放着各式名贵钢琴，我闻到了高雅的气息，听到了海的声音。

来到中山路，寻觅胡文虎先生的“永安堂大楼”。这里早已变成繁华的中山街，编号还是原来的：67～71号，五间店铺。左边竖着一块“永安堂大楼旧址”简介牌，上面写着：“民国时期由万金油大王胡文虎出资修建，在此设立虎标万金油永安堂药局，五层楼顶的大钟表座是其标志……”1935年9月，胡文虎在此创办《星光日报》，两年后再办《星星晚报》，开创了三十多种星系报“星光闪烁”时代。新中国成立后，《厦门日报》在此诞生。

时光的跫音在这儿回响：那年秋天，碧空如海。胡文虎应林文庆校长邀请，参观厦大，见石楼如林，设备完美，对陈嘉庚先生深为敬佩，两个灵魂相遇相知相惜，慨然答应每年捐一万元作为厦大经费，并捐建厦门中学科学馆、双十中学体育馆各一座，大同中学、中华中学、惠群附小、幼稚园校舍各一座。

抬头仰望，楼顶的“大钟表”静静矗立，似乎在诉说什么。它在我眼前如一幅水墨画，渐渐幻化为一片辽阔静谧的海。

去厦门看海，寻海，问海，厦门的海味，已藏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