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加载中... 蒸年糕 ■赖红文 对于一个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人来说,所经历的70年代可谓记忆犹新。那时的中国正处于从贫穷走向崛起的时代,在物资匮乏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相当辛苦,尤其是身处于闽西农村的我们,想吃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包糖果都成了奢望,肉更是几个月才能遇见一次,即便是过年也只不过有点自己家做的蒸年糕和米糕糖作为茶点招待客人,而且家家户户几乎一样,稍微殷实点的人家会加盘豆花糖或者蓝花根,但也不多见。 蒸年糕在我童年的回忆中是很美好的经历,理由其实很简单,要蒸年糕了意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孩子们的狂欢节,从年头盼到年尾的节日,虽说是穷开心,但那时的快乐确是真实的、无忧无虑的。年糕是文雅的说法,大多数的闽西客家山区乡村都叫它“糖糕粄”,我父亲是位中学老师,所以在我那帮发小中我最先知道了“糖糕粄”就是年糕,寓意为年年高升、五谷丰登、生活甜蜜。客家人过年祭祀(敬神)要用上年糕,招待客人和走亲戚当伴手礼要用上年糕(客家话说是防人客),从年前要用到正月初十后甚至更久,自己吃却很少,相反,我们去走亲戚才能吃到年糕,虽然出于大人说的礼貌无法多吃几块。 奶奶和母亲早早地会做好蒸年糕的准备工作,精心挑选好糯谷并碾成糯米,再碾成糯米粉晒干,在大年三十的前两天开始制作年糕,也有的人家更迟些或更早些。每家每户都会有个蒸年糕专用的竹制“粄篮”,现在已见不到了,桶状型的粄篮有点类似木制的饭桶但稍大些,蒸年糕时会先垫些芭蕉叶后再把搅拌好的糯米糕浆倒进粄篮并抹平。做年糕用的都是红糖,那个年代的白糖实在是个稀罕物而且也贵,一般的人家买不起也买不到。我们山区的农村由于生活确实不容易,有些家庭困难的人家买不起更多的红糖,就会从山上摘些黄栀子来碾碎加进糯米浆去增色,有经验的人看到年糕是黄黑色的就知道是纯红糖的,黄白色的则是加了黄栀子浆果的,虽然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但在那个年代更多的是一种无奈。那个年代的年糕很纯粹,啥都没添加,就是纯糯米年糕,不像现在有添加花生、红枣、核桃、芝麻、冬瓜条等。把粄篮放进大锅里后就开始蒸,因为蒸的年糕比较厚实且直径又大(约60公分大,50公分高),这个时候的我们便开始了美好的期待。年糕蒸熟的时间需要一天一夜,火不能停,水要经常加,灶头火炉就要人看着,我最喜欢的就是陪父亲值夜蒸年糕。 夜深人静的时候,门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屋顶吊着的马灯闪着昏黄的光亮,锅里的水滚开着冒着热气,年糕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柴灶内木材噼噼啪啪地烧着,父亲和我躺在柴火堆里,那条养了的多年的狗阿弄也躺在我们的脚边,还有那只通体金黄色的猫,通红的火光映照在父亲年轻的脸颊和我幼稚的脸盘上,父亲的眼光是满足的、慈爱的,他不时地把我拢前又拢前,让我更多的烤着灶火,让我更多的感受父亲的温暖,让我靠的更舒服些,不时和我说些三国演义、水浒传的故事,父子俩人的交谈,让接近除夕的偶尔有鞭炮声的夜晚充满了亲情、充满了年味、充满了未来美好的憧憬,当然就我而言还充满了年糕蒸熟后的美好期待,听着听着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等我早上睡醒后却发现躺在了床上,爬起来冲到老房子的厨房里,炉灶中的火已经熄灭了,冒着热气的粄篮静静地立在锅里,年糕特有的香味包围了整个屋子,虽然我口水泛滥,但刚蒸好的年糕还不能吃,需要几天时间去冷却它、成型它、糖化它,大年初一的时候就是它“闪亮”登场的日子,接下来的一个正月它都是舞台的主角了。年糕的吃法很多,冷吃切块是常态了,用专用的粄刀把金黄色的年糕切成一条一条的摆在盘里煞是是好看又诱人;也可以蒸软来吃,还可以煎、炸,甚至切成条丝状晒干后煮来吃。年糕就像一条无形的线把整个年串了起来,年糕味成了最大的年味,年糕吃完了,年也就过完了,在某种程度上说年糕是年的代名词。 后来,我们一家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离开了老家,慢慢地国家也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物资再也不会匮乏了,粄篮年糕自然也越来越少人蒸了,时间一长,曾经和父亲一起值夜蒸年糕的老屋也因为久没人居住坍塌了,年糕的味道和香甜也变得非常遥远,变得遥不可及了。 奶奶、父亲离开人世后,仿佛带走了那裹满乡愁的年糕,再无法回味了。有时会嘴馋在街头买块年糕来尝尝,却是寡淡无味。 |